2023年2月6日 星期一

報導者 The Reporter 【香港政治大案「民主派初選47人案」正式開審,多人還押已2年,16人不認罪,另4位被告轉做汙點證人】

 香港標誌性國安案開審,16名被告不認罪

香港16名親民主人士周一受審,這場審訊將確定這些人是否因組織和參与一次立法會初選而犯有顛覆罪。如果罪名成立,根據國安法下的新罪名,這些被告最高將面臨終身監禁。

#即時【香港政治大案「民主派初選47人案」正式開審,多人還押已2年,16人不認罪,另4位被告轉做汙點證人】
引起國際社會廣泛關注的「香港民主派初選47人案」今日(2月6日)正式開審。47人案是港版《國安法》實施後最大宗的國安案件,被告涵蓋香港民主運動的政治家與倡議者,包括 #黃之鋒(前香港眾志祕書長)、#何桂藍(前《立場新聞》記者)、「長毛」#梁國雄(前社民連主席,街頭抗爭元老)、#戴耀廷(佔中發起人、法律學者),以及不少在反送中運動湧現、並參與2020年香港民主派立法會選舉提名初選的政治素人。
2021年年初,47人因參與民主派立法會派內初選,被拘捕並起訴違反港版《國安法》的「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眾人於2021年2月28日被拘押,翌日集體提訊,經歷整整4天、長達深宵的保釋審訊,屬香港司法史上罕見。至今日47人案開審,仍有34人持續還押,其中32人始終不被保釋,已被還押704天,在獄中度過兩個酷暑和寒冬。
47人案的正式開審也引發國際高度關注,美國、英國與歐盟的駐港領事館今日各自派遣官員員進入法庭旁聽。英國《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等國際媒體,亦稱本案結果恐代表「香港曾經充滿活力的政治反對派,自此已被全面終結」,這不僅因為檢方對47人的指控基準──企圖透過選舉贏得立法會的控制權,藉此癱瘓香港政府,從而顛覆中共國家政權──充滿爭議,國際社會更擔心香港過去獨立的普通法系統,將被不透明的國安法體系侵蝕,讓中共取得對香港法院的絕對影響力,使香港徹底失去之所以與中國「不一樣」的最後基礎之一。
此次法庭審訊預計將持續90天,根據港版《#國安法》,「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的首要分子或情節嚴重者,可處終身監禁或10年以上刑罰;積極參與者,處3年以上10年以下刑罰;其他參與者處3年以下刑罰。根據檢方指控,戴耀廷等5人被視為初選組織者,可能是47人中面臨刑責最高的被告。
■庭審現場:香港法院外現「排隊黨」;何桂藍質疑控罪元素不清晰;4被告轉當汙點證人
47人案今日在香港西九龍裁判法院(暫代高等法院)開審,不少市民自昨夜凌晨開始在法院門外排隊等候聽審,至今早開審前已有超過200名市民排隊。不過,許多市民接受媒體訪問時表示自己不知道為何來排隊。
有中年婦女對《報導者》表示「不知道,別人來排我就來排囉」,也有市民對其他媒體表示不清楚來聽審什麼案件、也不清楚庭審以英文進行,引發輿論猜測有人組織市民通宵排隊、佔滿庭審公眾席。
法庭旁聽的「排隊黨」之前也曾經出現在針對民主派人士的重大訴訟。例如2021年2月,香港終審法院針對「黎智英國安法案」的保釋庭,就曾出現被不明人士以每人1,000港幣動員而來的大量排隊工。由於香港法院的旁聽席有限,入場採先到先得,過去港亦曾有許多民眾在旁聽席上為因民主運動陷罪的被告鼓掌、表達支持,因此對這些案件本身毫不關心的「排隊黨」,才被輿論認為是被特定組織動員、藉此​​阻止真正關注案件的港人入庭聽審的機會。
但仍有許多市民自發前來關心47人案。70多歲的馬小姐對《報導者》表示,自己已移民海外20多年,但被告中有自己親友,因此特意前來排隊聽審,希望仔細了解整個審訊。畢竟多數被告已被關押兩年,公眾普遍難以確認獄中人的具體情況。
目前有16名被告不認罪,他們將在2月6日起開始面對長達數月的審判;而因訴訟策略、爭取減刑考量、對港版《國安法》審判公平性心存疑慮、或因其他因素而「認罪」的其他31名被告,則將在審理結束時一併判刑。
庭審今日早上10點開始,16名不認罪被告──吳政亨、鄭達鴻、楊雪盈、彭卓棋、何啟明、劉偉聰、黃碧雲、施德來、何桂藍、陳志全、鄒家成、林卓廷、梁國雄、柯耀林、李予信及余慧明──皆有出庭;此外,已認罪的黃之鋒、岑敖暉等多名被告也出席旁聽。
上述16名被告逐一在庭上再次確認不認罪,其中「長毛」梁國雄有力表示「無罪可認,抗擊暴政無罪,無罪可認」;同樣表達不認罪的何桂藍,則藉著發言機會抗議檢方的案件敘述反覆飄忽,檢方甚至拖到開庭當天的上午,才向被告發來刪去控罪中「威脅使用武力」的新版控方開案陳詞,這讓被告無法確定自己要認或者不認的究竟是哪些罪行,質疑檢方控罪根本「​​不清不楚」。
另外,有4名被告將轉為控方證人(以下通稱「汙點證人」),也是本案一大關注點。今日法庭公開,4名汙點證人分別為:被視為民主派初選組織者的區諾軒、鍾錦麟、趙家賢,以及初選參與者林景楠。
控方稱區諾軒為「重要證人」(key witness),指區諾軒曾交代案件不同階段的發展。區諾軒是香港民主派政治人物,曾於2018年立法會補選中勝出、接替被取消資格的羅冠聰,並在2020年參與協調民主派初選。
林景楠曾為海關官員,後創業開店,為連鎖商店「阿布泰國百貨」的老闆;在反送中運動裡,阿布泰被認為是支持運動的黃色商家,林景楠也於隨後宣布參選立法會。被捕後,林景楠多次在Facebook發表親政府、親建制言論,包括2022年8月表達對習近平講話的見解,今年1月上傳自己與財政司司長陳茂波的合照等。
今年1月18日,一度選擇不認罪的林景楠,於審前覆核時改轉認罪且被保釋,且可能作出一份證人口供。此事一度輿論熱議,1月27日,前學運領袖、曾為參選立法會而放棄美國國籍的岑敖暉,從獄中透過團隊發出訊息,指「我一毫子都唔會畀阿布泰」(我一毛錢也不會給阿布泰)。
■還押兩年終開審,控方擬數百段案情,控5名被告為組織者
回顧3年多之前,反送中運動尾聲,民主派人士普遍希望以選舉反映民意。2019年12月,民主派人士在區議會選舉中大勝,一舉奪得八成半議席,顛覆過往建制派壟斷區議會的情況。進入2020年,民主派人士積極準備原訂當年9月進行的立法會選舉。
為協調派系內分歧、團結勝選立法會過半議席,民主派於2020年7月舉行「跨黨派提名初選」,讓市民投票協調初選名單。公眾反應熱烈,最終61萬人投票,其中在反送中運動表現突出的眾多政治人物獲得高票,包括黃之鋒與何桂藍等多人所組成的「抗爭派」大勝,準備代表民主派陣營參選立法會。
然而兩星期後,港府以COVID-19防疫為名直接宣布「立法會選舉延後一年」。半年後的2021年1月6日,香港警方出動過千警力,分頭逮捕53名曾組織或參與初選的民主派人士;一個多月之後,其中47人被正式起訴並還押獄中──此事件即為「香港民主派初選大抓捕」,47人因組織或參與初選,而被起訴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該案被稱為「47人案」。
隨後數月,經歷反覆的保釋申請之後,15名被告先後獲准保釋,包括前人民力量黨主席陳志全、曾代表國安第一案被告唐英傑的大律師劉偉聰等。其中本土派政治人物鄒家成、曾任醫管局員工陣線主席的護理師余慧明一度保釋,隨後又遭指在保釋後的「臉書貼文危害國家安全」再次被還押。
此後一年多,47人經歷多次提訊和交付程序,至2022年7月才完成將案件交付高等法院的程序。由香港法庭限制新聞媒體報導保釋程序和交付程序,香港公眾有很長時間都無法知道提訊內容。一直到2022年8月,何桂藍、袁嘉蔚等4人向法院申請「解除禁止報導交付程序的限制」獲法院批准,47人案的提訊內容才終被披露。
根據提訊內容,控方將被告分為「初選組織者」和「參與者」。其中戴耀廷、區諾軒、趙家賢、鍾錦麟和吳政亨等5名被告被指為「組織者」──前4人是當時協調初選的組織「民主動力」成員;吳政亨則為政治素人,曾於初選前開設街站,呼籲市民聯署「三投三不投」(不投票給不支持、不參與、不服從民主派初選的候選人),以增加初選結果的約束力。
此外,47人中有29人於去年提訊階段已宣布認罪,包括被指為組織者的戴耀廷、區諾軒、趙家賢、鍾錦麟,以及黃之鋒、岑敖暉等多人;當時唯何桂藍、吳政亨等18人不認罪。
隨後,原本不認罪的林景楠和本土派政治人物伍健偉都改為認罪。今日開庭時,面對法官詢問是否認罪,伍健偉大聲表示:「法官閣下,我顛覆極權國家政權,未成功,我承認控罪。」
■47名政治人物,涵蓋香港自70年代民主運動發展以來的不同派系人物
民主派初選47人案的被告,幾乎涵蓋香港自1970年代民主運動發展以來的不同派系人物。其中有1970年代即投入社會運動的「長毛」梁國雄,出身基層工人的他一生持續抗爭,從事立法會議員13年,為弱勢和民主發聲;也有香港傳統泛民政黨民主黨、公民黨、新民主同盟、民協的眾多成員;又有近年社會運動──特別是反送中運動裡──湧現的許多政治素人。
眾人因違反港版《國安法》之名被捕後,加上後續一連串針對不同組織和公民社會的清算潮,香港民主力量幾乎被一舉消滅,其餘的民主派則已流亡至海外。
被捕後,公民黨楊岳橋、譚文豪等人宣布退黨,又指公民黨已完成歷史任務,呼籲解散政黨;公民黨去年12月換屆改選無人報名,已進入解散程序。此外,朱凱廸、范國威、劉澤鋒等多人也宣布徹底退出香港政壇。
2021年民主派47人案後,香港經歷翻天覆地的變化,多個公民社會組織宣布解散,《蘋果日報》及《壹週刊》在經歷港警搜查後停刊,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以及6名前高層及編採人員被起訴違反港版《國安法》,至年尾《立場新聞》遭港警搜查並停刊,前總編輯、代理總編輯被起訴刑事條例之下的被控串謀發布煽動刊物罪。
《立場新聞》案於去年11月開審,至今審訊仍在進行;壹傳媒國安案則將於今年9月開審。47人案從今日起預計將審訊至今年7月中。(文/唐戀光;攝影/陳朗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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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國安法》兩年後的香港:司法鐵幕的「社會活體改造術」】http://bit.ly/3QZ3L7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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