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8.01.08 觀點—《華盛頓郵報》潘文 John Pomfret ※
中國真的能夠武力佔領台灣嗎？
中國真的能夠武力佔領台灣嗎？
作者潘文（John Pomfret）為前任《華盛頓郵報》北京分社社長，他曾是 1980 年第一批到中國學習的美國學生。他著有《美麗國度與中央王國：從 1776 年到今日的美國與中國（The Beautiful Country and the Middle Kingdom: America and China, 1776 to the Present）》。本文刊登於一月五日的美國《華盛頓郵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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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空軍的戰機已經開始伴隨轟炸機環繞台灣——稱之為「繞島巡航」。共產黨政府的發言人警告台灣：要「習慣」這些舉動。星期三，身著迷彩軍裝的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召開了一個軍事動員會議——這是中國全國武力首次「準備好戰鬥」。中國官員恐嚇：如果台灣政府拒絕承認該島為中國的一部分，對台關係將會有「災難」。一位著名中國分析專家預測：中國已經將武力佔領台灣的日程，提前到 2020 年。
在此同時，川普政府誓言強化與台灣的關係，揚言美國軍艦將停靠台灣，中國駐華府的公使李克新因此恐嚇：「美國海軍到達高雄港之日，就是解放軍武力統一台灣之日。」
這些隔著台灣海峽的摩擦提醒著我們：被北京宣稱是其一省的民主島嶼，依舊是東亞的重心。但這也令人要問：中國真的能夠武力佔領台灣嗎？
多年以來，許多美國分析家一直接受著這樣的觀點：中國經濟與武力在亞洲的崛起與壯大，將使現實中獨立的民主台灣難以繼續維持下去。包括已過世的新加坡領袖李光耀、（美國前國務卿）季辛吉在內的政治家，都預言台灣與中國統一無可避免，而且是在中國主導之下統一。跟著這股風向的還有許多美國資深的官員，他們非但不把台灣視為與北京極權意識形態競爭的資產，反而把台灣看作華盛頓與共產中國交往的障礙。一位資深美國海軍官員甚至曾表示：台灣令（美國）與中國親密交往「掃興」。
然而，美國的分析家與官員，近年來逐漸意識到中國的興起並非無止盡，並且開始質疑中國能夠併吞台灣的假設。這個態勢反映在兩篇最近發表的學術論文——（夏威夷）檀香山東西中心（East-West Center）資深研究員饒義（Denny Roy）、以及塔夫茲大學政治學教授麥可．貝克利（Michael Beckley）都懷疑：中國是否有能力、甚至是否有意願，去攻打台灣。
兩位學者都注意到，中國對台灣的統戰與文攻武嚇完全失敗。北京自我矛盾的種種恫嚇——包括在（中國）大陸部署數以百計瞄準台灣的飛彈、監禁訪問中國的台灣人權運動者——以及開放中國觀光客的利誘，只是使得台灣人越來越反對統一。根據去年的民調，四分之三的台灣人認為，台灣與中國是兩個不同的國家，認同兩者都屬於一個國家的只有 14%。與二十年前相比，態度上有了巨大的轉變：當時，仍有過半的台灣人認為他們是中國人。在 2016 年一月的選舉中，主張（台灣）獨立在中國之外的民進黨，首度在國會贏得超過半數的席次；該黨的候選人蔡英文，贏得了總統選舉。
如果笑臉不能贏取台灣，中國是否能用經濟實力修理台灣？中國是台灣最大的貿易夥伴，也是台灣最大的對外投資對象；百分之四十的台灣出口目的地是中國，台灣國內生產毛額的五分之一，來自與中國的貿易。對此，饒義與貝克利都認為：使用這些經濟影響來當強硬的逞罰工具，對北京來說並不容易。饒義表示：如果中國強奪台灣的投資，當然會傷到台灣，但很可能會反噬造成（台灣）更多的反感。
如果中國再進一步封鎖台灣，就可以構成戰爭行為了。然而，一旦升級到戰爭，兩位學者都質疑中國的能力。首先，失敗的機率非常高：饒義指出，對台灣採取軍事行動，會傷害到中國的經濟、以及中國在亞洲的地位，進一步坐實中國意圖武嚇（亞洲）鄰國的擔憂。此外，即使中國有可能贏得戰爭，饒義認為它（中國）將會失掉和平：中國只需看看美國在阿富汗與伊拉克的處境，就知道佔領軍在台灣將面對的是什麼。當然也有人說，台灣人不願意打仗——台灣的年青人被說是「草莓世代」，意思是很容易受傷。但這種說法忽視了他們的政治運動能量，2014 年，他們（台灣年輕人）領導了反對與中國進一步經濟結合的太陽花運動。
貝克利在他的論文中，分析了中國武力攻擊的細節。他的結論是：封鎖、侵略、或是策略性的轟炸，都沒有成功的希望。貝克利提到：在過去兩百年的戰爭中，沒有一個國家因封鎖而投降交出主權。1940 年代美國封鎖日本，阻擋了 97 % 送往日本的物資，仍然需要投下兩顆原子彈來終結戰爭。貝克利分析了十四個戰爭封鎖的案例，沒有一個勝負結果是由封鎖來決定。
至於侵略，他也對中國很不樂觀。根據他的計算，在開戰的第一天，中國能夠運到台灣土地上的兵力不超過兩萬六千人，第二天則為一萬五千人，而且這還假設士兵們都能花八個鐘頭、安然通過一百英里寬的台灣海峽——但是這樣的假設不容易達成，因為台灣有先進的初期警報系統、海岸防禦砲火、最先進的地雷、反艦導彈。台灣能夠快速運送十五萬兵力，加上台灣的海岸地形，又只有百分之十適宜兩棲登陸。而如果美國介入防禦台灣，貝克利引用一份研究指出，八艘美國潛水艇就可以擊沈解放軍百分之四十的兩棲作戰兵力，解放軍還可能會因此損失一艘潛水艇。
當然，中國的武力正在進步中。目前估計，中國將三分之一的軍事預算用來準備戰爭攻打台灣。因此，饒義與貝克利都主張，美國政府與台灣政府應該繼續合作保障台灣安全。
台灣需要增強防禦能力。（去年）七月，蔡英文總統說，（軍事）預算可能會以每年 3% 的幅度增加。但這仍然不夠。川普政府的官員告訴我，美國要求台灣的防禦預算盡快增加一倍。
此外，川普政府也應該繼續提供台灣更多的防禦力。十二月，（美國）政府在公布的《國家安全戰略》中， 承諾美國繼續維持「我們與台灣的深厚關係」。美國海軍陸戰隊將要駐守美國在台協會——如此安排，會使得美國在台協會更像一個典型的大使館。去年二月，美國國務院首次以團體接待來訪的台灣立法委員。六月，川普政府宣布價值一百四十億美元的對台軍售。但是，還有更多的事要做，正如饒義的結論：「（中國與台灣的）競爭，勝負仍未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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